鲜奶淤泥

画画真的好难…z

【all佛】杀佛 章七

寥落白门:

 


 


章七


 


日本人的三个小队当夜被张副官带兵解决掉了两个,还有一支不见踪影,张启山下令全城搜查。


 


其实张启山并没有什么心思和这帮日本人周旋。前线军报接连而至,大军压境,长沙已然危如累卵,早晚要倾覆。


 


武汉涌过来的难民足足有二十万,长沙城虽物资丰富,也难以很快安抚。赈灾事宜迫在眉睫,陆建勋去挨个拜访乡绅贵商,张启山则忙着安排开仓放粮。再加上陆建勋此人,玩弄权柄一把好手,排兵布阵却是七窍通了六窍,诸般布防事宜最后还是落到了张启山手里。


 


陆建勋看着沙盘净出些馊主意,张启山急起来扔了本孙子兵法在他脸上让他滚一边读去,陆建勋也不恼,说启山兄,你何苦垂死挣扎。


 


兵力悬殊的吓人,上头又早早给他们这群当官的找好了出路,就算他陆建勋孙子兵法都没读到第二篇,也知道长沙城守不住。


 


张启山说我张某人如今无官无职,在这里给你做军师还不要你半分钱,你陆建勋废话怎么还这么多?


 


陆建勋闭嘴,背着手出去巡查安抚灾民事务去了。


 


长沙城秋雨不歇,哗啦啦的往地上泼,像是恨不得把往后几百年的雨都就着这一次通通下个干净。


 


太平街出事的时候,张启山正盘算着最后一点布防兵力。


 


民乱。


 


起初只是逃难过来的灾民为了一碗粥一个馒头吵了几句嘴,后来又不知是谁给了谁一拳谁踢了谁一脚,谁又趁乱偷了谁身上仅剩的一点盘缠,最后整条街竟如被煮沸了一般,人和人都混在里头叫喊挣扎,拳头砸在脸上也不知是谁的拳头,到了最后刀捅在身上,也不知去的是谁的性命。有人为躲着这一波的乱往外逃,摔在地上又被后来人踩踏过去,很快就没了声音。


 


乱世里头,人命本来就不值钱。


 


张启山朝天连开了十一枪。


 


像是垂死的鸡鸭终于被隔断了咽喉,翻滚沸腾的太平街在一个女人的最后一声哭嚎里重归于寂静。拥堵在这条街上的难民们恐惧的望着站在街口拿着枪的这个男人,和他身后的士兵。


 


他们尚不知这个只穿了件单薄风衣而未着军装的男人是个什么人,但他们感到恐惧。


 


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很快从街头排到街尾,枪都上了膛,稳稳的端在手里。


 


“活着的,一个一个,从街尾出去,城外有临时帐篷,可以避雨。”张启山声音不大,好在除却雨声街上再没有其他声音,众人尚能听得清晰。


 


“我的孩子!可是我的孩子呐!”一个女人就在这种安静里突然大声号哭起来:“我找不到他了!他才三岁啊!我的孩子啊!军爷,军爷!你帮帮我好不好!”她从士兵拦起的人墙缝隙里猛地扑出来,不管不顾的跪倒张启山面前:“求求你!求求你!”


 


张启山低头看了这个女人一眼。


 


她脸上全是血,披头散发形容枯槁,衣服能辨别的出当初的华贵模样,只不过现在已经是一团烂布了。


 


张启山不可遏制的想起了那些在梦里冲着哭喊嚎泣的冤鬼,又想起他们一个个恨不得将他剥皮削骨吞噬他骨肉的模样。


 


分不清谁有冤谁有仇,分不清谁是人、谁是鬼。


 


这个女人的哭嚎很快再一次让整条街躁动起来,都在哭,都在叫,呼喊着各自亲人的名字,又或是抱着能找到的尸体痛哭。


 


一声声,如尖刀刺入张启山的耳膜。


 


“你看那个孩子,是不是你的。”张启山指着不远处的一具匍匐在地孩童尸首问那个女人,声音中带有一种奇异的平静。


 


女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突然哽住了,膝行着一步步的过去,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,然后狠狠的撞向了一旁的石柱。


 


抽搐几下,不动了。


 


张启山朝天又开一枪,一共十二发,手枪里用光了子弹。


 


他说,大家都散吧,到城外去,有粥,有馒头,有避雨的地方。


 


人群逐渐散去,像是黑压压往外溢出的云,又分外像散不去的阴魂,阴惨惨哀戚戚,生不知生死不如死,混混沌沌,寻不着命。


 


大雨滂沱。


 


张启山孤身走在雨里。


 


鲜血在大雨的冲刷下沿着低洼处流淌,在张启山的靴子底下打着转,又很快流向远处去了。


 


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,竟窥不得半点天光。雨水滴到他眼睛里,又顺着眼尾流出来,倒像极了他的泪。


 


解九爷听到消息很快也赶了过来,手里头原本是撑着伞的,看着张启山的模样,不知怎么的,竟把伞也放了下去。


 


一起过来的,还有齐铁嘴。


 


他就远远地站着,想走近,又不敢近。


 


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不算久远的事情,还是在那辆鬼车进长沙之前的那年中秋,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喝酒。


 


张启山这个人的酒量其实差的很,三杯梨花白下肚,已经撑着下巴对着他们傻笑了。


 


其实看着很乖巧,半分都不像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张大佛爷了。


 


齐铁嘴成心逗他,拿着个自己的白纸扇过去,说我齐八垂涎佛爷墨宝已久,不如趁着这中秋佳节的,佛爷赏我一幅?


 


张启山歪着头看他半天,看到齐铁嘴脸上发红心如擂鼓了,才点点头,又露出个笑。


 


一个很乖顺,很温柔的笑。


 


齐铁嘴原先想着张启山此人题字,定是要写些什么“问中流击楫谁人是”之类的,却不想他铁画银钩的落笔,写下的的竟是“我亦飘零久”。


 


齐铁嘴借着月光看他侧脸,一时觉得恍惚,一时又觉酸楚,心里头跌跌宕宕,竟是能落下泪来。


 


也只有等他喝醉了,才有这种时候。


 


而如今齐铁嘴远远地看着张启山,竟也看出了当日那个中秋夜里张启山的脆弱出来。


 


张启山像是感受到了齐铁嘴的目光,突然回过身来,和他对视了个正着。他像是愣了一会儿,突然朝着齐铁嘴走了过来。


 


齐铁嘴想拔腿就逃,可偏偏扯不动步子。


 


张启山哑着嗓子说道:“齐八爷,近来可好。”


 


齐铁嘴心突然冷了下去,他心想一点都不好,连着方才被忘到脑后的恨意都一股脑涌了上来,翻腾着化作野兽,要吃人。


 


张启山见他不答话,垂了眼轻笑了下,接着说道:“齐八爷可否为张某人算上一卦。”


 


齐铁嘴冷笑:“算什么?佛爷的功名利禄都有自己的手段,还需我齐某人算吗?”


 


张启山似是极讶异的看了他一眼,又很快收回了目光,转投到别处去。大雨砸的他遍身发着寒意,他就在这样的冰冷里一字一顿的说道:“请齐八爷算算,这长沙城,渡不渡的过这一劫。”


 


他觉得冷。


 


冷意比秋雨要甚。


 


张启山不是没见过人间地狱,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。


 


齐铁嘴低着头,说好啊,我算,只要你求我。


 


他说当日你肯为长沙百姓对着红二爷一跪,如今不知你肯不肯为了他们,再冲我齐铁嘴一跪。


 


当做跪我死去的兄弟。


 


守在一旁的张副官瞬间拔了枪直抵上齐铁嘴的眉心:“你放肆!”


 


远远站着的解九半分没有走过来的意思,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,眼睛霎也不霎的看着张启山。


 


那个时候他怕极了。


 


解九突然又想起了张启山拿枪指着他自己的那一刻,有一种远比这乱世修罗景更为惨淡更为骇人的情形摄住了他的心魂,一时间他也觉得恍惚。


 


他看着张启山站在滂沱的大雨里,身形瘦削,摇摇欲坠。


 


张启山笑了一声。


 


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,大约是近黄昏,远处天边艰难的透出了一点橘红色的光芒,又很快被阴云遮蔽了个干净。


 


他同齐铁嘴擦身而过。


 


===


 


_(:зゝ∠)_最后还是写了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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